【專訪】《呼吸之間》上映，蒙古族華裔導演康宇琪：相互扶持，找到真我

蒙古族華裔導演康宇琪將帶著她的新作，紀錄片《呼吸之間》（7 Beats per Minute) （新窗口）前往多倫多舉辦的加拿大國際紀錄片電影節 (Hot Docs) （新窗口）。

這是她繼《小智慧，Little Wisdom，2017》之后的第二部紀錄長片.

影片講述著名自由潛水運動員陸文捷（Jessea Lu)在一次意外中，體驗了瀕死狀態，由此意識到自己原生家庭和童年經歷所帶來的巨大陰影，繼而藉由潛水緩慢尋找心理治愈的路徑。

影片也能讓人深深感受到兩名八零后女生，陸文捷與康宇琪，她們的友誼、相互的依賴，和最終變得更為自由和強大的內心。

熟悉自由潛水的讀者可能聽說過陸文捷，她有超常的天賦，曾打破世界記錄，37次打破中國國家記錄，被稱為中國自由潛水第一人、美人魚。

她頭上的光環還不止這些。她畢業于北京大學，取得美國生物藥理學博士學位，目前居住在夏威夷。

而這部紀錄片聚焦的是褪去大眾光環之后，陸文捷最柔軟和真實的部分：在成長期，母親對她持續的語言和心理冷暴力，以致她對世界缺乏安全感，而深海潛水似乎成了一種療愈方式。

Début du widget Widget. Passer le widget ?

Fin du widget Widget. Retourner au début du widget ?

導演康宇琪同樣是女性、八零后。她告訴記者，自己和陸文捷有同樣的經歷和經驗，比如，兩人都是在成年之后離開中國前往美國，倆人的價值觀很接近。所以，在她打算拍攝一部關于自由潛水的紀錄片而與陸文捷見面交談時，感覺兩人一見如故。

在長達五年的拍攝期，她們既是拍攝者和被拍者，也變成了相互信賴的好友。康宇琪為此參加了專業培訓，成為了陸文捷潛水的安全員之一，也在有必要時為陸文捷提供情緒價值。

現在回看，我更深層次地意識到，我對她的支持不止是為了我的拍攝項目，實際上也是對我個人成長的支持。后期我們產生的友情，像是鏡子一樣，很多時候她的掙扎，其實也是我的，而通過她的反應，我也在反思。我們互相支持，互相給予了自己很大的陪伴和成長。

我們成了朋友

康宇琪原本的拍攝計劃是，在2019年末開始跟蹤拍攝陸文捷的比賽和生活。但疫情開始了，一切都陷入停頓。

疫情期間，陸文捷生活也經歷了很多。之前，她是不斷走動的人，但疫情讓她不得不定居下來。

她進入了一個更深的自我挖掘，什么對她是更重要的：是潛水，不斷拿獎牌破紀錄，還是工作上取得更多成就，還是私人生活里克服原生家庭帶來的本能反應，建立新的世界觀認知。她開始放緩腳步。

而拍攝也自然而然聚焦在她內心成長的部分。

康宇琪表示，陸文捷當時非常爽快地答應參與這部紀錄片的拍攝，還因為那次意外瀕死體驗之后，她一直希望建立人與人之間的親密關系。所以，她對任何進入她生活的潛在的邀請，都是保持開放的態度。當然，自己的個性也是非常坦率，這點也打動了陸文捷。

影片中，康宇琪的畫外音表示，因為日益參與到陸文捷的生活當中，自己無法以理性中立的旁觀者身份來拍攝了。

她意識到，陸文捷和自己在某種意義上是平等關系，意識和形態都是平等的，可以坦誠交流，建立某種很深刻的友情。

康宇琪也曾在采訪中表示，陸文婕的故事對于我來說不止是⼀個極限體育的故事，她是一個關于成長，關于獨立，關于對生活里的困難保持積極樂觀，努力奮斗的故事。作為一個華裔女導演，我希望可以帶著這樣一個故事，一個被界定為極小眾人群的故事，走到世界的角落。

蒙古族是我的第一個身份

大家介紹康宇琪的時候會說她是蒙古族華裔加拿大導演。

康宇琪表示，蒙古族是她第一個身份（identity）。但她和蒙古族的聯系就是一種失去。因為祖父決定她要像漢族孩子那樣受教育，所以，她不怎么會說蒙語。兒時印象中，周圍的蒙古族親人都要表現得很漢族。

她的祖父母和父母都是講蒙古語的。按照蒙古人的傳統，他們只有名字沒有姓。

但到了她這一輩，祖父希望為她取了康這個姓氏。

她的父親曾告訴她，你爺爺說，我們家祖上曾經給康熙皇帝養過馬，就姓康吧。但康宇捷感覺這是爸爸編的故事，因為康熙皇帝也不姓康啊。

十歲的時候，她被送往北京一所寄宿學校讀書，與內蒙古的一切徹底脫離。但她也開始被貼上蒙古族標簽 —— 在中國，少數民族的身份是被特別標注的。會有人問她，你會騎馬嗎？

后來，在加拿大和美國讀完高中和大學，她曾回到中國工作。而人們又會把她定義為海歸，認為她不懂得中國。

所以，我從小都有一種不斷流失身份和被定義的感覺，始終沒有完全屬于某一個定義下的族群。其實，這也讓我意識到，這種定義本身沒有太大的意義，更深刻的是人與人之間很人性的聯系，是可以把語言、文化完全排除掉的。

康宇琪在紐約視覺學院畢業之后選擇重回加拿大，因為這里的社會保障系統以及各類藝術機構對于獨立年輕藝術家的幫助，是美國完全無法比的。而這種系統對保持自己的藝術原創性更有幫助。

2017年，她導演并監制的處女長篇作《小智慧》入圍世界各大影展，包括釜山國際電影節，并在加拿大國際紀錄片電影節 (Hot Docs)榮獲競賽單元最高殊榮 最佳長篇紀錄片

她說，三十歲前自己很焦慮，覺得要做出些什么來證明自己，現在，自己反而安心了。

目前，她還在把自己的一部短片發展成為劇情長片。